译者按:2019年4月14日,瑞典国际著名女演员毕比·安德松去世,享年83岁。安德松生前曾为著名导演英格玛·伯格曼的「御用女演员」,两人共合作过13部作品。1958年,安德松凭借《生命的门槛》获第11届戛纳电影节主竞赛最佳女演员,并于1963年凭借《情人》一片第13届柏林电影节主竞赛最佳女演员。我们以此文铭记这位不可多得的女演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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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现在2019年看来,那些在英格玛·伯格曼的电影中显露头角后非凡卓越的女演员——哈里特·安德森、丽芙·乌曼、英格丽·图林,以及时而欢乐、时而痛苦、耀眼而令人难忘的毕比·安德松,她于2019年4月14日辞世——她们在男性视角主宰的二十世纪与她们的导演都曾愉快地交往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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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比·安德松
伯格曼为这些女人着迷是众所周知的:他着迷于她们的容颜、性格以及对他毫无保留的在戏剧上的可能性。这些人当中的大多数(包括毕比·安德松)在生活中也都与他有过爱情故事,在他的电影里,他都毫不吝啬地来表现这些女人。
他不是通过某种手段或是长镜头来拍她们,而是替以犀利无比的特写镜头。你可以说,伯格曼是在用镜头来探究她们本身的存在。
伯格曼是神话般的艺术电影巨匠,而他常常将女演员化作心理电影的缪斯女神,但本质上,在两者的关系中,这些女演员是无比主动积极的。她们的表现前所未有:深层次的欢愉、思考以及痛苦、体验。她们在对自我真诚的时候,向世界展现了全新的一种女性。而在表露这种涵义方面,没有任何女演员的表演会像毕比·安德松的那般生动精湛。
毕比·安德松
她在电影中的形象很传统(玉米穗丝般的头发、灵动的眼睛,以及性感而不俗媚的前突的牙齿),但她成为了伯格曼的御用女星,形成了自己复杂的特征:生气勃勃、充满魅力,拥有疗愈人心的能力(要是一直以来没有受毕比·安德松的精神的感动,那么,维克多·斯约斯特洛姆饰演的伊萨克·伯格在《野草莓》的片尾,也不会笑得那样宁静安详),同时又深知事理、喜欢质疑,有着几分任性,压抑着她最具挑战性的想法,以至于只有观众才能完整地看到她整个人。
安德松生于1935年,伯格曼在她十六岁的时候发现了她,并拍摄了一系列的肥皂广告,之后她开始成为五十年代的天真少女,成为带有几分严肃的北欧多丽丝·黛,让你沉迷于她的美貌,就像是《夏夜的微笑》里朴素平常的梦中女孩儿,她表现出了那一幕的甜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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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夜的微笑》
但是,没过多久,安德松就拥有了一种让观众清晰可见的变化不定的性感。《野草莓》中,她扮演了两个角色,一个理想化的女主角——《精疲力尽》前两年——以及一个没有了爱情、拥有自由叛逆的精神的短发女人。
在《第七封印》里,她代表了男主角已经失去了的每日信仰。《假面》是一部令人不安、自我解构的艺术电影,至今仍是二十世纪六十年代的关键电影之一,安德松在这部电影里做了只有最伟大的女演员才能做到的事情:她摘下了面具,让你触碰面具之下的东西。
那时她是伯格曼的御用演员(和初出茅庐的丽芙·乌曼不同),她在《假面》中的角色让人们开始看到真正的毕比:她饰演的私人护士阿尔玛尽职尽责,无微不至,负责照顾乌曼饰演的精神受创的女演员,这位女演员拒绝讲话,由此离开了舞台、离开了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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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面》
这两位演员一度相互配合:乌曼饰演堕落的母亲,安德松饰演感性的善良女孩,竭尽所能履行自己的职责。但是,在两人建立亲密关系的时候,开始发现对方的某些方面是自己从未意料到的。
安德松回忆了一次阴沉、热辣却不安的多人性爱经历,宝琳·凯尔称赞其是「电影史上少有的真正的性爱场面,」我认为凯尔的意思是,这是为数不多的我们相信真正发生过的性爱时刻。
随着《假面》的故事继续展开,乌曼和安德松相互融入对方的精神世界,好几次几乎完全变成了对方,这显示了安德松表演的阴阳两面。她是「邻家女孩」,但某些关键时刻,也能演绎出费雯·丽夹杂着希尔维亚·普拉斯的那种深深的忧愁。她也永远不会不合时宜地过分闪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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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面》
在伯格曼所有的电影里,我最喜欢的场景有三四个,其中之一便是《婚姻生活》中的开片部分。四个人正在晚宴上,舒适而富足,主人家是由乌曼和厄兰·约瑟夫森扮演的,他们为自己的满足而沾沾自喜,让你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他们背后的秘密。
但是,你也不用等待太久,因为另一对由安德松和简·马尔姆斯扮演的夫妇会像是某种预兆一样地告诉我们,真正的婚姻是什么样的:心藏秘密,压抑愤怒,相互侮辱,拥有致命的杀伤力,这些最终都将爆发。
这不到十五分钟的戏,带有《灵欲春宵》那般令人惊讶的力量,而这一切的关键都在于安德松淋漓尽致地表现出作为女性最本真的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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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姻生活》
安德松像伯格曼一样,走出了瑞典,出现在了晚期制片厂体系的类型片中,如《狄亚伯洛大决斗》和《铁幕来鸿》,也参演了七十年代末的二流好莱坞电影,如《我从未承诺给你一座玫瑰花园》和《国际机场》,以及罗伯特·奥特曼拙劣的《五重奏》。
她还两度登台百老汇。但与同样出自伯格曼手下的马克斯·冯·叙多夫不同,安德松从未被认为是「国际」明星。她在这些电影里都没有引起人们的注意;她的表演都不太亮眼,没有生气。但到了八十年代,她在《巴贝特之宴》这样的电影里重拾了自己淘气的幽默,然后又继续登台演出,并出演瑞典电视剧。
如今娱乐产业有关包容性的精神,全都与真实世界里的机遇相关。重要的是女性能否像之前从未有过地那样抓住机遇,成为导演、摄影师、董事以及权力玩家。当然,争取更多机会来讲述女性的故事、让她们站在前排、站在文化中心也很重要,因为一直都是男性的故事处于这样的地位。
我们肯定还要为此奋斗诸多,但二十世纪的电影一定程度地推动了这一革命,特别是伯格曼的电影,会因为开创性地表达了一种全新的女性迷思而被载入史册。
在《野草莓》或《假面》这样的电影中,毕比·安德松投射出了她内心的烈焰与沮丧,将之刻蚀在了其观众的意识之中。她揭示了现在女性可能会有的感受。这些情感是全新的吗?一定程度上是的。但与之相同,展现这些情感这件事本身就是具有新意的。这就是改变。她是炼金术师般的女演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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