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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彭水走笔(原创非首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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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11-12 11:04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最养眼的,不是十字街前的MM们,也不是商贸园前的迎宾小J,而是银装素裹的茂云山。漫步山林之间,天地洁白无暇,像北方的雪原。失却了本来面目的雪杉、雪松或者是雪竹,洁白晶莹,景象千般。让人尽情感谓造物之奇特、造化之绝妙。放眼眺望山巅,群山皆白,唯有山顶旁有一些许裸露的石头,乌黑而丑陋。刺骨的寒风凛冽,肆虐于山林雪原之间。山林中的人们,只好缩着脖子,紧紧衣领,又再度忘却了天寒地冻,继续流连其间。孩子们成了山林的主人、雪原的精灵,不是吗?看看漫天飞舞的雪球,你就知道了。
  是谁?是谁点燃冬天里的一把火?星星点点的火虽然很少,零落于山林雪原之间,但是在洁白的大背景下,更显耀眼夺目。那是红红的腊梅,是火一样的腊梅。含苞欲放的它们,总是在万花凋零的时刻,在寒凝大地的日子里,第一个绽放出来告诉人们:每当星火燎原之时,春天就快来到了。
  几个土家族的山民背着大大的背篼,走了过来。他们殷情地问我,是不是需要把身边的摄像器材背下去,望着他们那沧桑的面孔,我轻轻摇了摇头。
  山路弯弯,又下雪了。雪花以各种姿态飘洒下来,天更阴沉了……远方山麓边的一个农家院落,偶而传来旺才几声若有若无的嚎叫,而眼前的世界,只剩下暴风雪留下的信息,大雪无痕……

  时近晚秋,天高气爽。早就听人说过凤凰山与大坪盖,一直向往一见,直到今日,宿愿得偿。
  清晨,走出山民的院落,大口的呼吸新鲜空气。试图走进葱笼深处,看一看山景。不曾想到晨雾踏着猫步不期而至,天山共色,水天一色。弥漫的乳白无边无际,几声清脆的鸟鸣从木洞河对岸传了过来,让你顿感神清气爽,心情愉快。走出林荫随便找一个地方坐下,品评古人所言“坐看云起”的感觉,远处翠竹清丽,小溪潺潺。这样的神仙境界,如梦生烟。
  主人刚勇来了,他说特意起了过早,陪我去山上逛一逛。
  院落后面是一条上山的小径,雨季泛滥之时寸步难行。就算是今天这种大雾笼罩的时刻,小径也湿滑非常,难以行走。
  小径的周围是绿绿的修竹,雾萦绕其间,让远处的风景时隐时现,班驳陆离。近处的几座农家院落,偶而升起几淡缕蓝色的炊烟。我们顺着小径奋力攀登,小溪近了,潺潺的流水声仿佛如动听的音乐,流动一股股天籁的冥想。十分钟,45分钟,我们站在高高的山顶,看晨起的朝阳流光异彩,心底的阴影顿时无踪。
  “早安,凤凰山……”刚勇站在山头,高声的喊了一嗓。阳光四射,山雾渐渐散去。凤凰山揭开轻轻的面纱,露出它的真容。山水如画,只是感觉少了一些沧桑。
  我爱自然,向往一种自得其乐的感觉。然而,今天看清楚这露出真容的凤凰山,我却几乎失却了快乐的感觉。原以为自然生活可以躲避文明的污染,原喜欢松林吐出芬芳的气息,原认为都市的高大林厦车流带给自己的只是文明的创伤。我还是想错啦,我还没有被那样的污染谋杀,不少的树却先死啦。可能死于金钱,也可能死于酸雨。看着一些砍伐之后留下的树桩,我不由得有些感慨。
  清晨的山失却了雾之纱,也失却了一份唯美的感觉。清晨的山弥散一种凄清,让清冷的心情沉入谷底,久久不能够回复。

  “乱泉飞下翠屏中,色共珍珠巧缀同。一片长垂今与古,半山还听水兼风。”如果将唐朝诗人罗邺这首《提水帘洞》诗中的“半山”两个字修改为“谷底”,那么,就完全成为新场三坝村附近神龙谷的写实诗。
      神龙谷是一条长约5000米,宽300-600米,深400-700米的地下箱式峡谷。峡谷四周林木葱茏,峡内翠竹环绕,灌木丛生,植被茂盛,溪流淙淙,飞瀑高挂,溶洞密布,是大自然神奇而独特的具体体现。
    初到神龙谷,就感到这里的翠蟠苍峙,瀑泉飞溅。以险为奇,以秀见长,以幽为美。峡谷四面皆绝壁,仅有一小道可攀岩绝壁下到谷底,坐在谷底放眼观望,那盘旋于绝壁与孤峰之间的小路,似登天之银梯。神龙谷山高谷深,悬崖峭壁,众多的溪流瀑布,飞珠溅玉,飘然而下。谷底弯弯曲曲的溪水,恰似小家碧玉,以其秀姿和柔性,吸引着来此的游人,让其流连忘返,久久徘徊。峡谷清幽深远,从谷底仰望,似蓝天一线。谷内森林茂密,古藤老树拥抱着古峰崖壁;溪流清泉,水质清澈,鱼翔浅底,历历在目;悠扬的蝉声和清脆的鸟鸣更增添了峡谷的清幽。
      我蓦然想起朱熹的一首诗:“水帘幽谷我来游,拂面飞泉最醒眸;一片水帘遮洞口,何人卷得上帘钩。”虽然我并不了解朱熹是在何时何地何种情境之下写出这样的神来之笔,但将此诗用在眼前,神龙谷的实境也当之无愧。
      “夫有非常之境,然后必有非常之人栖焉。”美丽秀色的神龙谷今天虽然还处于旅游开发的初期,也并没有多少人知道这里的胜境佳景。但我可以预期,这里的草木山水,必将成为彭水旅游的一大亮点。
  

  这个冬天是在半边山脚下的迁桥乡度过的。
  过年的这几天下着大雪。寨子周围的菜地里也意外的结出朵朵瑰丽的冰花。清晨的寨子没有多少人,只有公鸡和旺才们声嘶力竭的呐喊此起彼伏,惊醒了群山和田园。披上一件大衣,去寨子外面看看,寨子对面的山雾霭沉沉,一些雪松时隐时现,让久居都市的我感觉别有一番风情。寨子前有一条绵延的小河沟,水面早已经结冰了。我用脚在冰面上踩了一下,冰层裂开了,像蜘蛛网一般。
  回到寨子,岳母已经把火炉里的火烧得很旺了,寨子里的山民们围坐在火炉的周围尽享人伦,火炉上煮的是腊肉或者腊猪蹄什么的,弥漫的香味让人口水欲滴。喝上几碗土家的包谷酒,你沉醉了,一股温情洋溢在心深处,让你忘却了窗外的严寒,忘却了心底的伤。
  所有的一切都温馨而祥和。
  几声鞭炮打破了静谧的山寨,随之而来的是震耳欲聋的唢呐。哈哈,是谁家迎亲的队伍经过这里,为正月增添了几分色彩。内侄告诉我是附近甘家湾的人娶亲,问我是不是也去看看,我摇头说算了。毕竟在这个冬天,我更需要的是冷静,在冷静中整理思绪,愈合自己受伤的心。

  早春二月,春芽钻出冻土,大地有了一丝儿绿意。
  三十多辆摩托在河堡的滨江大道上分两列排开,开道的四辆摩托后面,是十几辆高挂喜字的彩车。这是鑫洋公司章老板去郁山迎新娘的车队。
  下午两点,一位头戴礼帽的老人在章老板家的大厅上摆好祭礼,点上香烛,行礼之后大喊一声:“吉时已到,出发!”就与男方负责迎亲的押礼先生、媒人夫妇等一起簇拥着新郎走出家门,在鞭炮和唢呐声中上车出发,去数十公里外的郁山迎接他的新娘。
  迎亲的车队在名为“过山调”的唢呐声中度过了几个小时。上山,送彩礼上山。押礼先生又开始着急了。数十个生龙活虎的小伙子开始快步如飞的将彩礼搬到半山腰上新娘的娘家。
  “大开门、喜乐调、梳头观镜”唢呐声欢快缠绵,而新娘家的人们也用有韵的“四言八句”、“烟茶令”等形式难为着新郎和他的朋友们。
  第二天清晨,新娘阿虹披着洁白的婚纱,静静的坐在自己的床上,床上摆满了四铺八盖以及陪嫁的箱笼。身旁是她的要好姐妹和亲戚。几个好姐妹在策划等一会给新郎一个善意的惊喜。按当地的风俗,两位婚姻美满的姑婆们给新娘阿虹“开脸”和“上头”,新娘就下意识的哭嫁了。过了一会,新郎来接阿虹,阿虹的几位好姐妹居然要对歌,否则坚决不让新郎进屋……
  梨子花开一树白,娘你怀我九个月。
  十月临盆生下地,娘你把我捡起来。
  蓝布背带长又长,这山背到那山梁。
  蓝布背带短又短,灶前背到灶后转。
  ……………………………
  披头散发是你女,梳头打扮离开你。
  鸡叫三程娘家女,鸡叫四程婆家媳。
  …………………………
  歌声婉转,依恋之情真真切切。好在新郎也不含糊,用了一会儿工夫就接出了新娘……在迎亲下山的路上,新郎的朋友们高唱着山歌,调戏起自得意满的两个新人“新娘生得胖呼呼,新郎长得矮矬矬……”欢歌笑语激荡在薄雾与翠微之间,经久不息。

    安土不迁谓之土著。
    这个浅显的道理在万足老人的心中,表现得尤其强烈。
    明年7月,乌江彭水电站水库开始蓄水,到时,水位线下被考古专家誉为"研究乌江流域古文化发展的资料库"的万足古镇将被淹没。这个已有300多年历史的古镇,即将湮灭于乌江的滚滚波涛中,实在令人感到万分遗憾。
    老人们的心里都有一种难以割舍的矛盾,一方面他们对这片即将淹没的土地都有一种强烈而深刻的体验,在这片世代生存的土地上,他们推动犁、举着锄、撒下种。收进粮……汗流在这里,血也流在这里。他们的生命也切切实实地附在这里。另一方面,他们也盼望电站早日建成,这毕竟是当地人盼望了几十年的事。
    一位老人一遍又一遍的徘徊在万足老场,抚摩这场上每一栋残旧的老屋,泪水纵横于他那古铜色满是皱纹的脸上。此情此景,我无言啦,只是静静的看着老人的背影,被夕阳拉成长长的线条。
“老人家,想喝口酒和我聊聊吗?”在古镇外的小饭店,我叫住了经过门口准备回家的那位老人。老人点了点头,坐下叫了一碗当地的包谷酒,喝了几口,对我说:“一看你就是外地来的,你肯定想知道万足这个地方的人或者事,就让我给你说说万足的人和事吧……”我高兴的点点头,又替老人叫了不少酒和菜。
   “明末清初,江西的客商来到万足,借乌江水运畅通的地理优势,在这里定居,并形成了一个商贸市场。
    万足古镇主街道由青石板铺就,长150多米,宽2至3.5米不等。街道两旁的木质结构民居一间紧挨一间,把街道挤得像条小巷。整个街道呈梯形,共6梯,每梯都设有一道可以关闭的石门。那些火砖砌建的画有精美壁画的封火墙,是让这个古镇较为完整保存了下来的守护神,同时也彰显着古镇厚重的文化底蕴。万寿宫和万天宫是古镇最有特色的建筑,也是万足人的骄傲。两建筑均为木质结构,都是雕梁画栋、窗棂嵌花,工艺精湛,造型别致,四壁上精致的浮雕和壁画还依稀可辨。“万寿宫是江西人的会馆,万天宫是人们看戏、祭拜水神李冰父子的地方。”老人介绍说。尽管戏台、戏楼已破败,李冰父子的塑像也已不存在,但依旧能从保存完好的刻着纪念李冰父子楹联的石门上,想象出当年的历历盛况。
   尽管有的地段已被现代的水泥、钢筋结构建筑所代替,尽管当年的折子戏被科技文化的进步所取代,只剩下电视机、DVD影碟机的影视流连在人们的眼前;尽管“老鼠爱大米”的媚俗旋律在古镇的街头巷尾飘荡,但当自己的脚踩上被人们几百年用脚板踩光的青石板,看着穿着土家族的火汗头、裹着苗族头巾的居民在古墙下摆龙门阵的情景,仍旧可以让自己的身心沉醉在300年前的古老岁月里不容自拔。尽管有很多时髦的穿羽绒服和长皮靴的姑娘,打着手机不协调地从街上走过,但古墙木屋和青砖碧瓦,依旧展露着独特的古朴、典雅的风韵。
    “1659年,江西人萧芳政在万足古镇创建了‘萧源顺’漆号。主营生漆,兼营桐油、青麻等土特产,并在彭水县城、涪陵、沙市、武汉、南京等地,设了‘萧源顺’分号。一时间,古镇上相继开设了10多家漆号。”
   “晚清时,萧芳政长子萧鼎三秉承父业,将“萧源顺”漆号发展到了日本。日本漆商佐滕三郎和薛慎斋每年都要来到万足,把“萧源顺”漆号的生漆全部买下,运至日本,使万足生漆在日本享有盛誉。”老人继续说。“1918年,萧鼎三50寿辰之时,佐滕三郎特送上寿屏8块贺寿,演绎出中日民间贸易史上的一段佳话。”
    2005年,投资120余亿元的乌江彭水电站开工,数千建设者来到万足,一夜之间,电站附近的古镇冒出了集餐饮、休闲娱乐、百货零售为一体的商贸市场。来自贵州、湖北和黔江、秀山、酉阳以及本县石盘、朗溪等乡镇的1000多客商云集这里交易。冷清多年的万足古镇又开始热闹和繁华起来。“一个只有186户、550人口的“弹丸之地”,竟有50多家餐饮、休闲娱乐场所和百货商店,古镇成了万足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老人喝了一碗酒,激动的说道。
    我们看到,尽管离12月底的移民生产安置的最后期限只有10多天了,但整个古镇看不出一点清冷的迹象。赶场的依旧赶场,开店的依旧开店,摆摊的依旧摆摊,老人聚在一起打川牌,年轻人围着电视机看节目。人来人往,川流不息。古镇好像要把最后的辉煌在被淹没之前演绎得淋漓尽致。
    值得庆幸的是,彭水县政府已经把万足古镇的修复项目列入了全县旅游开发总规,决定对万足古镇实施整体搬迁。据了解,新“古镇”选址在离现在古镇500米远的茶林坪,比现在古镇的海拔高度高出100多米。
    迁出原址,继续延续300年以来的辉煌;故土难离,尽管只有500米远的距离,老人的心依旧无法平静,他猛喝一口,大声的说:“我们需要的并不只是简单的模仿和恢复,与此相比,我们更需要文化的传承,历史的传承……”
    好一句文化的传承,我将为之击节叫好。
  
  后记:
  离开彭水有一段时间了,眼前还时时浮现在彭水生活时的一些点滴,久久难以忘却。《彭水走笔》中的六段文字,取自我的系列散文《彭水初记》和《彭水再记》,想带给读者朋友的,只是我在彭水三年生活的一些点滴感触而已。
  写文化彭水,谈唯美彭水是我自己的一个小小的心愿,但要想全面反映这个主题,对我而言,实在是勉为其难力有不足啊。而这篇文章所表现的六个片段,其实根本无法反映唯美彭水的真正内涵,也只能够算是抛砖引玉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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